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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是一首歌，和文没多大关系

祝宝贝生快

01

林叙的吐槽比隔壁法务部下班时间还要准时地出现在黄明昊的电脑屏幕上。

“我们做业务的实惨，天天加班累成狗还一穷二白。然而老板一心拓展新行业，都从我们集团拿钱，新行业的人每天朝九晚五的钱拿得多，但又没干出什么名堂出来，我都想转去新行业了。”

“感觉就像家里被吸血的长女。”

“整天挣钱补贴废物弟弟。”

黄明昊被林叙的吐槽逗笑了，随后她又噼里啪啦地发了一大段文字说集团有多好多好连她公司的销售部门负责人都调回集团了，字里行间透露着浓浓的羡慕和淡淡的不舍，羡慕那个人能脱离苦海，又不舍这英俊多金的暗恋对象的离开。

黄明昊还挺喜欢林叙这样直爽大方的性格，讨厌和喜欢泾渭分明，不会像他这样的犹豫不决分不清楚。

他像往常那样安慰林叙几句后，又投身于工作中了，点开企业邮箱准备回复一堆待办事项，经理的消息就跳了出来，让他去他办公室一趟。

“之前让你做测算的合作项目前几天谈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是签协议的阶段，有很多要对接，但是我这边又接了两个新项目，前期筹备忙不过来。合作项目你就接手吧，有什么困难的你再找我。”经理一边说一边递给他几个文件夹，“这是项目的资料，你先回去看一下。董事长对这个项目还是很看重的，你要好好干。”

黄明昊接过手，言下之意他了然于心，点点头应了声“好。”

“合作方的负责人这几天要来我们公司看项目，这边呢你去对接一下，我等下发丞总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存一下，不是‘成功’的成，给人家发消息的时候可别搞错了。”

黄明昊愣了一下，随后又在心底自嘲自己的多愁善感。想了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中学时代的人联系了，到外地上大学就换了手机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毕业了就留在c城工作，反正父母都在国外他也就再没回去过。

他强行将过去封尘起来，时间久到以为自己已经坚不可摧，却在听到那个字的时候，触动了心底最柔软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他匆匆离开经理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作卡位上，想给自己找点别的事情做，又忍不住低头看手机屏幕上那串陌生的号码和那两个字的备注。

“丞总”

回忆像洪水排山倒海般的向他涌来。

02

范丞丞。

十六岁的范丞丞成绩优异，长期霸占着光荣榜前茅，身材挺拔，是校队冲锋陷阵的队长，面容俊朗，是不少女孩子心中的恋慕对象。黄明昊作为他的同桌，天天看他桌子里变着花样的早餐和夹在课本里粉色紫色蓝色的小情书，也会开玩笑地调侃几句，范丞丞也没有回嘴，只是笑着把情书都塞进书包里，把早餐分他一半。

十六岁的黄明昊和班上的大部分女孩那样，带着欢喜雀跃或带着低落失望的情绪，在心底默念了无数遍他的名字。可惜就像游人流连花园，看到万紫千红还挑花眼，哪还会去关心那几片绿叶。所以黄明昊喜欢范丞丞这件事，除了绿叶自己，也没有谁知道。

“你说范丞丞有没有喜欢的人。”

陈栀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面包，见黄明昊没有声音，又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背，“你回答我呀。”

“不知道啊。”黄明昊皱着眉看笔尖下的坐标图，那复杂的曲线直线看得他头晕眼花。

“你天天呆在他身边你会不知道？”

黄明昊答得很敷衍，“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人家怎会告诉我他喜欢的人啊。”

“可是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你都看在眼里。”陈栀一边嚼面包一边说话，说得不是很清楚但又很用力，“喜欢这回事，嘴上不说出来眼睛也会告诉你。”

黄明昊愣了愣，终于从数学题里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青梅竹马，“那你这么喜欢范丞丞，你有没有看得出来他喜欢谁。”

“我这不是没有和他朝夕相处看不到嘛，所以才拜托你帮我监听他的一举一动......不过昊昊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陈栀突然凑近他，像审查犯人似的一帧一帧地看着黄明昊的反应，黄明昊被她看得心里发怵，正要转身躲开，就对上了范丞丞的笑眼。

“明昊喜欢谁呢，我也听一下。”

陈栀的表情僵了一半，赶紧从范丞丞的位置上站起来，尴尬地笑了笑，“准备上课了，我先回去了回去了。”

黄明昊不自然地嗯嗯了两声，然后又低头埋进数学题，余光瞥到范丞丞一直在看着自己，心里忐忑得很，头都不敢抬。

“黄明昊。”

“嗯。”黄明昊不敢看他。

“你那道题选C。”

括号里是被红笔划掉黑色答案和旁边赫然的红D。黄明昊翻了翻答案，确定自己没写错，别过头纠正他：“答案写的是D啊。”

“哦不重要——”范丞丞笑得狡黠，“你到底喜欢谁啊？”

黄明昊心跳漏了一拍，回过神来才知道又被他耍了，不自然地说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你撒谎”

范丞丞的眼神很坚定，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知道这道题的正确答案，不会出错的样子。黄明昊心虚地躲开他的眼神，嘴里嘟囔了一句。

他的声音太小声，正好上课铃响了，范丞丞没有听清，又凑上前侧着耳朵，“你说什么呢刚刚？”

“我说。”黄明昊顿了顿，“我说我喜欢不八卦的人。”

范丞丞笑笑，从书立里抽出习题册，没再问他。

很多年后黄明昊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还是没能理解当时范丞丞那近乎偏执的追问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没有自作多情想过某种可能，却又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会是他，无论范丞丞喜欢谁，都不会是他。

这个事实是一个烙印，深深印在他的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03

机场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好的，我马上到。”

收到这条短信是一个小时前。

合作方负责人的飞机落地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前，黄明昊举着牌子在机场等了两个小时，还错过了他要购买的吸尘器的秒杀时间，真是越想越火大。

可是他不能冲甲方爸爸发火，然而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黄明昊摁下了丞总的手机号码，嘟的声音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

黄明昊赶紧开口：“丞总您好我是集诚集团的黄明昊，想问下您现在到哪了？”

手机那头是嘈杂冗乱的声音，除此之外并没有听到任何人回答他，黄明昊还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又看了眼手机确认是丞总没错，“喂，丞总您听得到吗——”

“我好像已经到了。”

是个年轻的声音。

黄明昊错愕，他以为是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没想到是这么年轻，他赶紧扬起头用目光搜索国内到达的人群有哪个青年是拿着手机打电话的，他很快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黄明昊仿佛当场被巨石击中，久久不能回神。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黄明昊有着无比的自信，即使在茫茫人海他也能一眼认出范丞丞的身影。只是那时候的他没有想到，任何事物都逃不过时间的洗礼，曾经的青葱少年也会有长大的一天。

被挂记了好几年的主人公好像并没这些多愁善感的心思——范丞丞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推着行李箱径直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黄明昊，好久不见。”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了，曾经的他笑容灿烂，哪像现在这张俊脸上挂着客气疏离的微笑。

黄明昊回过神来，局促地拿过他手中的行李箱，“酒店我们都安排好了，丞总您跟我来。”

04

陈栀第三次把情书塞进黄明昊怀里的时候，顺便塞了一包水蜜桃味的小熊软糖。

“他不是都没给你回复吗？你还不死心。”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事不过三，这次不行我再也不给他写情书了。”陈栀竖着食指怼到黄明昊面前，央求道，“是兄弟就帮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陈栀的第三封情书写的比前面两次用心，黄明昊捏在手里感受它的厚度就比之前的要多了不少，他可以想象陈栀花了多少个夜晚将自己的少女心意郑重地写进信纸里。

可惜范丞丞并不关心。

他把情书接过来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你写给我的？”然后翻到正面看见“范丞丞 收”这四个字，垂下眼睑，语气有些平淡，“哦不是呢。”

黄明昊看他像之前那样把陈栀的情书随手塞进书包，说，“刚刚有个女生叫我转交给你的，我看心意十足，不看一下嘛？”

范丞丞扬起笑容拍了拍自己鼓鼓的书包，“都一样的。”

“或许这个不一样呢？”

范丞丞笑意更深，反问他，“哪里不一样呢？”

黄明昊怔了一下，然后别扭地勾起嘴角，“也是，都一样的。”

——范丞丞表面上和谁都好，其实都保留着距离，礼貌的疏离和克制的圆滑是他在同学老师之间游刃有余的相处之道，谁都爱他可他谁都不爱。

所以对他而言，那些花花绿绿的信封，里面装的不管是寥寥几笔的表白还是洋洋洒洒几页纸的情话，都是一样的。

黄明昊心里很清楚，范丞丞是不少女生为之驻足动容的青春，但她们都只是他的过客。有时候他也会为那些写了无效信的女生感到悲哀，但每每想到自己，又觉得那些女生还是比自己幸运一点。

起码不会像他这样的，只能默默地站在范丞丞身边，明明有满腔的喜欢，却一个字都不能说。

要怎么说出口呢，这份隐晦的爱意，连平常人都不能理解的感情，他没把握范丞丞能够接受。

05

车子堵在了主干道上，半个小时才缓缓挪动一百米。

“晚下班高峰期。”黄明昊皱着眉头，“现在哪里都堵。”

“抱歉，我刚刚在里面迷路了，机场太大了。”

“没事，丞总头一回来C城，不熟也正常——你要是饿了，你前面的储物柜里有瓶木糖醇。”黄明昊右手指了指，“平时我车里都没备什么吃的，丞总将就一下。”

范丞丞摆摆手，道，“我不饿。”

气氛有点尴尬。

黄明昊摇下车窗，车外不耐烦的喇叭声和街边嘈杂的音乐随着热气挤了进来，才想到车里开着冷气，觉得自己是傻X，又把车窗摇回去。

“我以前是没来过这个机场，但是我不是第一次来C城。”

范丞丞打破了沉默，黄明昊别过头看他，他在夜幕之下的脸明明暗暗，他想捕捉些什么，却徒劳无功。

黄明昊想问他什么时候来的C城，又听到他开口：“六年过去了，这里好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C城这几年是变化挺大的。”

“对啊，时间流逝可真是半点不由人啊。”

黄明昊张口，话到嘴边又吞了进去，虽然他好奇六年前范丞丞来C城干嘛，但是他好像没有这个立场去问这句话。正好范丞丞这时转过头看他，两人对望沉默了半晌，皆不自然地别开目光。

黄明昊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幕。

有个女孩子没有勇气告白，被几个小姐妹推搡着把她挤到离范丞丞十米远的地方，然后朝操场边上喝水的范丞丞喊了声：“喂，范丞丞——”

说着就把自己的小姐妹推了出去。

“啊——wo槽你们干嘛？！”

也许是大家的焦点都在操场边上那个翩翩白衣少年身上，都没注意到叼着冰棍经过的黄明昊。被推出去的女生一个趔趄就撞进了黄明昊的怀里，撞得他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冰棍也跟着遭殃掉了下来，虽然隔着衬衫也被温度冻得一激灵，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几个小姐妹围了上来：“这位同学你有没有长眼睛，这条路那么宽怎么你偏偏就撞上了圆圆啊？！”

“喂！你们讲点道理好不好。”黄明昊还没空可惜自己排队买的冰棍，又被别人劈头盖脸地一顿指责，心情不好到了极点。他正要站起来和她们理论，一股力量把他托了起来。

是范丞丞。

“你没事吧？”

他扶着黄明昊，问的却是那个女生。

“没、没事。”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他不小心的。”

黄明昊下意识想反驳“关我什么事”，却看到身边的人别过头看自己，眼神发亮嘴角含笑，他又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看着那几个女生走远，黄明昊没好气地讨伐，“被撞的可是我。”

“我知道啊，所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范丞丞脸上仍是挂着笑的，他松开了手，“要不要请你吃冰淇淋？”

“啊？”

范丞丞手指抵在衣服上的污渍，温度透过衣服直抵他的皮肤上，温热的触碰比冰的温度更让黄明昊觉得ci激。

真过分。

黄明昊腹诽道，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目光，“不想吃了。”

这个人什么都知道。

黄明昊有这样的直觉，仅仅是对视一眼，范丞丞就能把他心底深处的想法看透，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的脸像着了火一样的灼热得难受。

06

喜欢范丞丞的第三年，黄明昊和范丞丞的关系有一次质的飞跃。

那是高考结束后的夏天，班上几个要好的同学约出来聚会，刚成年都想打脸充胖子装大人，叫了一打啤酒倒进杯子里，几瓶酒下肚大家的情绪有点高昂，提议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因为要离别，大家都玩得很开，轮到范丞丞的时候，他选择了大冒险。在座有一半的人都有些失望，毕竟她们想知道范丞丞有没有喜欢的人。

“那就抽嘛。”坐在范丞丞对面的男生把一叠牌推到他面前。

范丞丞抽了一张，翻到正面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不能换一张？”

说着正要把牌放回去，却被眼疾手快的好事者抢了去，对方大声地念出了卡牌上的内容，“请和坐在你左边的人接吻——”

坐在范丞丞左边的是黄明昊。

黄明昊一口啤酒喷了出来，赶紧起身找纸巾，又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杯子，啤酒一下子倾泻而出，狼狈不堪。

“你们看，都吓着黄明昊了。”范丞丞无奈地笑笑，“要不换吧换吧。”

难得见范丞丞有为难的时候，他们都不肯放过，有女生就提议：“要是丞丞觉得亲一个男生怪别扭的，那让黄明昊和舒晴换位置呀。”

舒晴是隔壁文科班的班花，谁都知道她喜欢范丞丞。

黄明昊看到提议的女生使劲给他使眼色，架不住别人看热闹的心情，只好挪了挪位置准备起身。

范丞丞的吻就是这个时候落下来的。

是干净好闻的洗衣粉味道，少年的气息和柔软的触感一并袭来，kuaigan似火山爆发的熔浆，汹涌快速地流动至全身每一处的神经末梢。

下一秒黄明昊的耳朵挤进了男生的尖叫和女生的哀嚎。

“是你们不让我换的。”范丞丞耸耸肩，表情很是无辜。

“你、你们俩……”女生瞠目结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连续的话，“搞在一起啦？！”

“明昊是我的好兄弟，他才不会像你们这样想太多。”范丞丞手肘往左边拐了一下，“你说句话啊。”

这句话倒是给黄明昊泼了一盆冷水，他缓缓回过神来，看了范丞丞一眼，然后骂道，“md，不提前说一声，还好我女朋友不在。”

大家的眼睛里都闪着八卦的精光，完全忘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啊？谁啊谁啊。”

黄明昊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半晌吐出两个字，“陈栀。”

并不是什么风云人物，大家也都不再追问了，都去专注下一轮游戏该整谁。黄明昊握着杯子给自己灌了几口酒，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坐身边的人，都看到他在盯着自己。

“我不想让她难堪。”范丞丞偏头压低声音和他解释。

“嗯。”黄明昊应得心猿意马。

喜欢范丞丞的第三年，黄明昊和范丞丞的关系有一次质的飞跃。

可是如果让他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黄明昊一定会在范丞丞抽牌之前提前离场。

在那个时候能成全一对妙人，倒也不错。

07

黄明昊不喜欢应酬，但很多情况下身不由己。

在第一轮饭局他陪着经理喝了不少，第二轮的时候经理说有事要忙就先走了，他和一个实习生带着合作方去了ktv。

厢房里分了两波，一边是鬼哭狼嚎对着屏幕唱歌的人，一边是专心玩骰/子劈酒顺便谈业务的人。实习生是个大三在读的女孩子，黄明昊让她去陪合作方唱歌，他就周旋在酒杯骰盅里面。

黄明昊在大学学生会的时候和学长学弟们劈酒有学过玩骰/子，但是那三脚猫功夫不足以招架在酒桌上泡了几年的人，几轮下来黄明昊感觉自己拿杯子的手都有点抖。

范丞丞也不去劝，他坐在烟雾缭绕之中看着他们欢呼呐喊，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黄明昊最讨厌这样子的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以旁观者的位置冷眼看着围绕在他身边的一切人和事。

好不容易哄得合作方开心，黄明昊留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叫了车送他们回酒店，他让实习生帮忙送他们走后，去前台买单的时候顺便给实习生叫了辆车。

“要不昊哥跟我一起回去吧。”实习生摇下车窗，“你住哪啊？”

黄明昊摆摆手，“我住这附近。”

随手一指，也不知道是哪一栋楼，“琪琪你先回去吧，回到给我发消息报平安。”

实习生还想挽留黄明昊，他转身就往反方向走了。走了几步没多远，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终于他扶着栏杆忍不住在路边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胃里一片灼热，他鼻子一酸，好像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撇着嘴低头小声地啜泣。

“黄明昊你还好吗？”

是范丞丞。

他吸了吸鼻子，赶紧揉揉眼睛抬起头，两个范丞丞拎着袋子站在他面前，“丞总你不是……不是回去了吗？”

“你还和我客气啊？到底有没有喝醉啊你。”范丞丞蹲下来，面无表情地从袋子里掏出一盒醒酒药和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不能喝就少喝一点。”

“你今天没怎么喝啊。”

范丞丞淡淡地说，“总要有个清醒的人。”

黄明昊苦笑，“你一直都很清醒。”

“……也有冲动的时候。”

“哦？”黄明昊挑眉，“冷静理智的丞总什么时候冲动过？”

范丞丞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他俩四目相对，时间滴答滴答流逝，黄明昊恍惚想起了那年的夏夜，范丞丞扶着喝多了的他送他去公车站等回家的公车，一路上黄明昊笑着展望上了大学的未来，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他问起范丞丞想报哪一所大学。

“黄明昊你真的有女朋友了啊？”范丞丞答非所问。

“啊？”黄明昊眨了眨眼睛，脑子清醒了一点，“你说陈栀？”

范丞丞点点头，“你喜欢她吗？”

不知怎的，黄明昊突然想起刚刚在饭桌上那个吻，还有范丞丞那句恰到好处的解释，他有点赌气地说道，“对啊。”

范丞丞笑了，“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黄明昊睁大了双眼，范丞丞此刻的笑容和他每次联考排名公布时候的笑容没什么两样，带着骄傲和势在必得的得意，甚至那置身事外的神情，刺痛了他的眼睛。

半晌他低下头喃喃道，“你都知道啊……”

“那你呢？”黄明昊又抬起头，带着一丝期许看向他，“你怎么想的呢？”

范丞丞垂下眼睑，“对不起……”

“没关系。”

黄明昊故作轻松地回答，心里却赶紧离开这里，正巧一辆公车缓缓行驶进站，他赶紧起身踉踉跄跄地跑上车，扔下一句：“那就再见吧。”

持续了三年的暗恋因为一句对不起戛然而止，巨大的挫败感和失望让他痛苦不已。

范丞丞知道他的心意知道他在撒谎知道他顾左言他，但是肯定不知道那天晚上在公车最后座十八岁的黄明昊流了多少眼泪。

“说了你也不知道。”

范丞丞一句话把他拉回七年后，黄明昊听到这句话心底一股无名火就冒了上来，压都压不住。他扶着栏杆站直，手指怼到范丞丞面前，“就你聪明就你什么都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范丞丞其实你就是个傻*，你什么都不知道！”

范丞丞叹了口气，伸出手扶他，“明昊你喝多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自以为是。”黄明昊甩开他的手，绕过他径直往前走，气冲冲地喊，“我想不明白我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自私自利自大的玩意！”

范丞丞被逗笑了，赶紧追上他，“明昊你什么都好，除了有点傻。”

“你t么才傻。”黄明昊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这生意我不想做了！净会欺负人！”

他的语气有点狠，眼睛里却闪烁着泪花，就像幼儿园被欺负了的小朋友，嚷嚷着放下狠话，其实内心一片委屈。

范丞丞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对不起。”

黄明昊喉咙一紧，眨眨眼一颗泪就掉了下来，他的嘴巴一闭一合，声音轻不可闻。

他说：“范丞丞你知道吗，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对不起。”

08

那晚之后黄明昊请了两天病假，并且做好了被炒掉的心理准备。

——他到底触了什么霉头能大言不惭在甲方爸爸面前说这种话啊！

唉，酒精真是害人的东西，黄明昊陷入了第10086次懊恼。

在他准备打开电脑浏览人才市场的招聘信息的时候，林叙的电话打了进来。

“猜猜我在哪！”

“有话快说。”

“干嘛这么凶啦。”林叙在电话里捏着嗓子学台湾腔，“我出差到C城啦，集团要我们去优秀项目考察学习，所以……我来啦！明昊有没有空出来请我吃饭。”

“有空，我有空得很。”

快失业了，失业青年大把时间。后面半句话黄明昊选择让它烂在肚子里。

林叙是他大学时候认识的学妹，因为学生会的活动认识，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是不是同性恋。过后他想起这一幕觉得这女生也真是不见外，林叙笑得夸张，“我跟你说我的gay达很准的，你也不例外啊哈哈哈哈。”

一顿饭吃完林叙开始跟他絮絮叨叨工作的事情，黄明昊耐着性子听她讲，还跟着她的情绪起伏嗯嗯啊啊地应付几声。

“不过明昊，今天工作日你怎么有时间出来陪我啊。”

“我请假了。”

“哇～明昊你不会是为了我请假的吧，你这个工作狂平时回个微信都难。”林叙双手捂住心口，语气很浮夸，“——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你去做个手术我会考虑一下为爱做1。”黄明昊决定说实话，“我搞砸了一个合作项目，所以我自觉地请假避风头，等我休了这两天回去就要交辞职信了。”

林叙眨眨眼，然后大方地掏出钱包，“这顿我请客。”

“哥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黄明昊勾起嘴角，“不过我俩这交情，可以让你养我吧？”

林叙板起脸，“从此我俩恩断义绝。”

“靠，要不要这么无情，你努力工作争取调回集团当一回吸长女的血的废物弟弟啊！也许你还能和你之前销售部门的负责人重逢擦出爱的火花一脚踏进豪门，就能顺便养我了呢。”

“还爱的火花呢。”林叙翻了个白眼，“英俊多金又年轻的单身男人一般都是gay，我们那个销售负责人也不例外。”

“这你也知道？”

“哎他自己说的——之前我们公司前台小妹想在自己的人生中上演一次霸道总裁爱上我，结果被他拒绝了，理由是他喜欢男人。”林叙叹了一口气，“自那以后我们公司有一半的未婚女性失去了工作的意义。”

黄明昊被她丰富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桌子上的手机却不适宜地响了起来。

是范丞丞。

黄明昊硬着头皮接了电话，电话里范丞丞和他说了在股权协议中有几条他需要沟通的，言下之意让他再回去一趟商议这个事情。

公事公办的语气，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他挂了电话之后有点茫然，回过神来看到林叙看向他的眼睛闪着光。

“你干嘛用这个眼神看我？”

“你认识恒发的范丞丞？”

黄明昊点点头，“就是我和你说的，我负责项目的合作方负责人。”

“天啦，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林叙激动得不停拍大腿，“他就是我们的小范总啦，销售部门的小范总！”

“啊？你是恒发的？”

林叙欲哭无泪，“哥，你能不能对我上点心，我在恒发都第二年啦！”

黄明昊抱歉地笑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说范丞丞喜欢男人？”

林叙点点头，“对啊，他亲口在办公室里说的，我们前台小妹哭着跑出去的呢。”

黄明昊更茫然了，“可是他明明喜欢的是女生啊。”

09

不止黄明昊和舒晴喜欢范丞丞喜欢了三年。

还有陈栀。

陈栀是黄明昊见过最坚持的女生，在第三封情书像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后，她决定当面告白。

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毕业了各奔东西也没什么丢脸的。她这么告诉黄明昊。

彼时的黄明昊因为被范丞丞拒绝处于在家自我颓废的状态，并不想接受帮陈栀约范丞丞出来的请求，但拗不过女生的软磨硬泡，他还是给范丞丞发了微信。

很快，对方回了一句好的。

然而陈栀也毫不意外地被范丞丞拒绝，那天晚上陈栀在电话里和黄明昊诉衷肠诉了一个多小时，声泪俱下地祭奠自己逝去的青春。

“明昊，他和我说他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啊！”陈栀哭得断断续续，“呜呜呜，你知道他喜欢谁吗？”

“喜欢谁都不会是你，所以他喜欢谁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黄明昊你能不能温柔点不要戳我气管啊！”

“好吧，他到底喜欢谁？”

陈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他提过了，但是我忘记了。”

“他喜欢很久了，但是为了保护那个人，他一直没说。”

黄明昊想起几天前范丞丞说的那句“我不想让她难堪”，答案他已经知道了。

“那你就不要再想他了吧，早点死心早点解脱。”黄明昊安慰她，也这样安慰自己。

后来他买了机票去国外和他的父母度过了剩下的两个多月的暑假，再回国他已经在C城展开了新的生活，离他从小生活的城市有一千五百多公里的地方，切断了所有的过去。

有关范丞丞的过去。

10

协议进展得意外的顺利，黄明昊拉着法务的同事跟范丞丞解释了那几条存疑的地方，双方就敲定了签协议的时间。

黄明昊内心很忐忑，他摸不准范丞丞的心思，后来他想通了，范丞丞本身就不是那种会因为私事影响判断和决策的人，那天晚上的小插曲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过去了。

签完协议那天公司安排了饭局，黄明昊怕自己又失态，拿着生病的借口避开了喝酒，大家都知道他刚请了病假也没有为难他，转头纷纷去敬范丞丞。范丞丞的心情似乎也很好，来敬酒的都不挡，几杯酒下肚他的脸有些泛红，众人都见好就收。

因为合作方第二天要赶飞机的缘故，饭局结束得比预计的要早。黄明昊送走了领导们后去停车场拿车，远远地看到范丞丞歪歪扭扭地靠在自己的车的边上。

黄明昊感到奇怪，“你不是回去了么？”

“走两步醒下酒？”

黄明昊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开车门，“你上车吧，我带你兜兜风顺便送你回去。”

范丞丞听话地跟着上了副驾驶，一上车他就摇下车窗，跟着电台的音乐哼了几下，等车子驶入城市的闪烁霓虹后他缓缓开口：“公事解决完了我想解决下我的私事。”

黄明昊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如果是因为前几天我的话冒犯到了你，我跟你道歉。”

“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不喜欢听到你说的对不起。”

“明昊你听我说。”

“说抱歉就免了，喜欢你这回事我没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你也不用太内疚。”黄明昊说得云淡风轻，“都已经过去了。”

“这么多年来我冲动过三次。”

范丞丞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黄明昊放慢了速度，别过头看着他。

“第一次…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考完高考的那个晚上，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我亲了你一下。”

“其实我很紧张的，亲完你之后我发现我的手心里全是汗，你看我被那么多人喜欢，都以为我在这方面很厉害吧，其实不是的，我在喜欢的人面前最容易紧张。”

黄明昊吓得一个急刹，马上后面传来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但他已经没空管这些，“范丞丞你在说什么？！”

“……第二次是我试探你，我问出口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你知道吗其实那个时候家里人已经帮我安排好国外的学校了，可我还是想从你口中听到答案，我不想自己留下遗憾。”

“你居然承认了，明昊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当时，可是我下一秒就开始难过，因为我要出国读书了啊，以后是怎样我都不确定，我只能和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黄明昊，让难受了这么久，对不起。”

“……你还记得陈栀吗？那个高中的时候经常来我们班上找你的女孩，她后来也跟我告白了，原来她喜欢的人是我啊，不过我和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和她说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不敢让你知道，于是我又求她，求她帮我收好这个秘密。”

“可是我好像把你弄丢了，从那时开始，我再也联系不到你，给你发消息你不回给你打电话是空号，我们再也联系不到你。明昊，你那天骂得没错，我是挺自私自大的，不然你也不会把过去所有都切断联系一个人躲起来。”

晚风穿过车窗撩起范丞丞额头的头发，他的眼睛藏在头发后面，看不清楚神情，但黄明昊知道那是什么样子的眼神。

为什么要执着他喜欢的人，为什么发现不是他的笔迹的情书后语气有些失落，为什么会把早餐都留给他吃，为什么上课偷瞄他的时候都会被他看到。过去很多个他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瞬间，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还有一次，我知道你在C城读大学，大一暑假那年我从美国回来自己偷偷买了票去C城找你。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又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找你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我在C城逗留了三天，我只能放弃回家。”

“我第一次觉得世界那么大，因为我再也找不到你。”

车子停了下来，又碰上了下班高峰期，他俩毫无意外地堵在了主干道上。

“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范丞丞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

“我都老了。”黄明昊调侃道。

“没变，还是跟以前那样，表面上看起来温顺乖巧，其实脾气很犟，果断决绝。”范丞丞顿了顿，“你在工作上可真是一点都不让人。”

黄明昊笑笑不说话。

“其实见到你我还是很患得患失的，我拿捏不好和你接触的分寸，毕竟我们是因为工作再次相遇的——你好像公私分明，又或许是你早已经把我给放下了。不过我考虑了很久，七年前因为我的自私和自负错过的那个人，七年后我不想再错过。”

“所以黄明昊——”范丞丞抬起头看着他，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紧张，“你愿不愿意给我这次机会啊？”

车流好像松动了点，黄明昊却没有动身，身后响起催促的喇叭，一声比一声大，他关上了车窗把一切嘈杂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只留下两人的呼吸声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黄明昊想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范丞丞的时候——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分班名册，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抬起头，那人正对着他笑得灿烂，略带紧张地问他，“同学你好，我是范丞丞。请问我能坐你旁边的这个空位吗？”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范丞丞就这么张扬地闯进他的生活，走进了他的心里。

“你刚刚说的没错，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变。”黄明昊的语气变得温柔，“我还是这么地喜欢你。”